12月24日。

樓廷接手新城之後，第一個項目成功啟動，當天下午送走合作商之後，肖燃走進樓廷辦公室，對他說道：“總裁，詹工那幫人提議大家下班後出去慶祝一下，你看怎麽樣？”

樓廷看了他一眼：“什麽時候吃飯的事還要來跟我匯報？你跟他們去吧，費用算公司賬上。”

肖燃訕訕一笑，那幫人打的確實是這個主意，不過，他又道：“其實大家的意思是想請你一塊去。”

樓廷對新城來說，極具神秘感，在之前公司有許多極具創新性的文件就是他簽署的。他進公司之後，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把公司之前跟了大半年沒搞定的項目拿下，讓那幫人欽佩不已，一直想找機會跟他多學習。

今天這個時機不錯，以詹工為首的那幫人心思就活絡起來，派他來當說客。

樓廷自然也能猜到他們的意圖，想了下，說：“你們定地方。”

肖燃立即比了個OK的手勢。

他離開之後，樓廷坐在大班桌的老板椅上，雙手枕在腦後，幽幽地嘆口氣。都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，怎麽他忙了這麽久，一閑下來還是會想到那個小丫頭呢？

一想到她的時候，那種感覺抓心撓肺，又是興奮又是悵然若失，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奇異感覺。

樓廷甚至擔心自己會不會神經衰弱。這也是他答應跟公司員工一起出去吃飯的原因，他需要分散自己的註意力。

詹工定的地方是安城一家很有名的特色餐館，地方不算特別高大上，勝在風格獨特，味道一流。

一眾人到達飯店門口的時候，才恍然想起來今天是平安夜，還好他們有打電話預留位置。

這家飯店不提供獨立包廂，除了大堂，便是半封閉的席位，一排翠綠的竹子將圓桌兩兩隔開。

走進來的時候，人多卻不擁擠喧鬧，修剪過的竹子給人一種雅致的感覺。

樓廷他們的席位在窗戶邊上，幾人落座後，樓廷一擡眼，忽然發現面前走過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
身穿駝色長款大衣的季殊從他面前走過，坐到了他們隔壁的位置。

用來隔擋的竹子枝葉並不繁茂，樓廷所在的位置剛好對著季殊的側臉。

算了算，自從BELOVE開業之後，他應該有一個多月沒見到她了。這丫頭好像瘦了不少，圓圓的臉上已經可以看見尖尖的下巴。她臉上畫著工作的淡妝，坐在竹子後，恍然就如一幅畫般。

明明是兩個人一起進來，而樓廷自始至終只看見了她一個。他端著茶，嘴角勾了勾。他跟季殊絕對是孽緣！

他難得出來吃個飯就遇上了她，他們的位置還離得這麽近。

肖燃發現自己叫了樓廷兩遍後者都沒理他，不由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，位置不同，他所看到的只有竹子而已。

而這時，隔壁桌的蘇世擎和季殊已經起身離開餐桌，沒多久，兩人又帶著幾人回來，看起來像是在請合作的公司吃飯。

樓廷一邊應付著這邊以詹工為首的員工們，一邊還在註意著隔壁桌的情況。

飯局上，對方的一個中年男人忽然起身，拿過桌上的白酒給季殊面前的杯子斟滿，舉著杯子對她說：“季總，咱們既然談合作，就先拿點誠意出來，這杯酒你喝了，我就相信你們的誠意，接下來的合作咱們可以好好談。”

樓廷的眉頭不可察地輕輕一蹙，隨即又松開，雙眸微微瞇著註視著季殊。

季殊從桌邊站起，端起一只杯子，卻不是對方中年男人斟滿的白酒，而是一杯果汁。

對方那位當下拉下臉，哼了一聲：“我看季總根本就沒有誠意！”

季殊不卑不亢地說道：“我們的誠意不在酒裏，在雙方合作的表現上。我們可以為貴公司提供最優秀的設計，保證質量，這是我們的誠意。”

對方被她下了面子，臉色更加難看，譏諷道：“最優秀的設計？誰給你這麽大的臉！”

季殊看見對方那輕蔑的態度，把手裏的果汁放回了桌上。

她這個動作再次激怒了中年男人，冷笑著道：“我看你們根本不是來談合作的！這個合作也不用談了，我們走！”

他“咣”地一聲把酒杯放在桌上，冷冷看了季殊一眼。

蘇世擎見狀忙賠禮道歉，說道：“魯總不要生氣，小殊還年輕，不懂這些，這杯酒我來喝。”

他端起酒杯，卻被那位魯總攔下：“這個酒還輪不到你來喝！她來喝！”

他指季殊。

季殊眼神微冷，剛要說話，桌下的手被蘇世擎拉了一下，蘇世擎賠著笑臉說道：“小殊年紀小，又不勝酒力，剛剛的事確實是我們不對，我是她上司，我代她向你賠罪。”

他說完，直接端起面前的白酒，一飲而盡。

季殊臉色微變，這酒度數高，他哪能這麽喝！她扯了扯蘇世擎的袖子，想要阻止他，卻被他緊緊握住手。

一杯白酒下肚，蘇世擎的白臉變成了紅臉，臉上溫度滾燙，手指卻涼的很，緊緊握著季殊的手，示意她不要沖動。

季殊感覺握住自己的手簡直比冬日裏的雪花還要涼，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因憤怒握成了拳。

樓廷坐在位置上的身體繃的有些緊，黑眸瞇著，視線牢牢鎖定在那雙緊緊相握的手上，手中的杯子差點被捏碎。

而隔壁桌，蘇世擎自罰一杯並沒有讓魯總滿意。

在他的示意下，他的一個下屬又將蘇世擎面前的杯子斟滿，這還不止，他面前放了一排的酒杯，桌上兩瓶白酒全倒在那些酒杯中。

魯總臉色陰冷，往椅子上一坐，姿態囂張，指著那一排酒：“季總不肯喝，就你來喝。這一排酒，你喝光我就當看到你的誠意了！”

“你！”季殊氣得拍桌，蘇世擎卻牢牢握著她的手，她的胸腔中湧起一股巨大的怒火。

魯總對她的憤怒視而不見，嘲諷地看她一眼：“怎麽，你還想跟我翻臉？”

他猛然一拍桌：“一個小毛丫頭，我讓你喝酒是給你面子，你真以為自己了不起？拿了一個破比賽的冠軍就敢說自己優秀，你這樣的人我在安城街上一抓一把！兩個連後臺都沒有的人還想在安城闖出一片天？幼稚！無知！癡人說夢！今天我就把話撂這裏，要麽你把這酒給我喝了，要麽，明天我就你們那個破公司從安城消失！”

樓廷猛地放下手中的杯子，站了起來。

卻見那邊，蘇世擎把季殊拉到了自己的身後，說了句：“我們喝！”接著端起桌面上的酒杯，一杯接一杯，如同喝白開水一般，一口氣喝光所有的酒。

“蘇總！”

季殊驚呼一聲，蘇世擎卻不肯松開她的手，一桌子的酒喝完，他的臉色由紅變白，看得嚇人。

對面的魯總一眾也被他的氣勢嚇到，旁邊的人連連拉了拉魯總，示意他不要把事情鬧大。

其中一個跟蘇世擎關系還不錯的人趕緊出來打圓場，說道：“我看蘇總他們是真的有合作誠意，大家可以坐下來好好談。”

魯總擰著眉看了眼對面的兩人，眼中神色難辨，說了句：“你們坐吧。”

箭弩拔張的氣氛才見好轉。

樓廷這桌，所有人被樓廷突然站起嚇了一跳，樓廷臉上看不出來任何情緒，淡定地舉起酒杯：“這杯我敬諸位同事，這一個月你們辛苦了！”

“不辛苦！謝謝樓總！”

所有人起身，共同舉杯，氣氛熱烈又和諧。

樓廷喝完酒坐下，眸色深深，餘光始終落在隔壁桌，桌下，蘇世擎仍緊握著季殊的手。

肖燃不動聲色地轉動了下身體，瞥見隔壁桌一個窈窕的身影，摸了摸下巴，深思。

魯總那邊合作的興致不高，耐著性子坐了片刻之後，所有人告辭，蘇世擎勉強地站起來把人送到走廊，之後被酒精麻醉嚴重的神經再也無法支配四肢，癱坐在椅子上，無力地靠著椅背，從口袋裏掏出錢包，對季殊說：“小殊，你去把賬結了，我歇一下。”

季殊眼圈微紅，咬了咬唇，拿著錢包去結賬。

不一會兒，人回來了，還帶著一杯醒酒茶，擔憂地問：“要不要去醫院？”

蘇世擎接過杯子，搖搖頭：“多喝了點酒而已，死不了人，我的酒量還可以。”

“可是……你也不能喝那麽多啊！我們為什麽要順著那位魯總，大不了不要這個合同就是了。難道除了他們我們還找不到其他合作公司嗎？”

蘇世擎聽見她的話，擡頭朝他看去，嘴角輕扯，露出淡淡的笑意。

“小殊啊。”他輕嘆口氣，擡手摸摸她柔順的黑發，搖頭說道：“你還年輕，不懂。我們沒有挑三揀四的資本跟實力。”

季殊抿著唇，對他的話不是很讚同。

蘇世擎看著她倔強不屈的模樣，再次笑著搖搖頭：“年輕就是好，有無畏的勇氣跟沖勁，也不會害怕失敗。但是，我不行。”

他看著季殊，琥珀色的眸子中神情凝重：“我傾盡所有來創辦這個工作室，為了它我可以豁出去一切。你知道為什麽嗎？因為我輸不起！我的背後就是萬丈懸崖，我沒有退路！”

季殊震驚地看著他。

她不懂蘇世擎的意思，也不懂蘇世擎的抱負，怔怔地看著他。

蘇世擎擡手放在她肩膀上，嘴角淡淡的笑：“小殊，能不能請你送我回去，我走不了了。”

他幾乎壓在了她身上，屬於他的氣息一下子沖擊過來，季殊臉色微紅，撐著墻壁站了起來：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
她的個子不矮，但在蘇世擎面前卻顯得纖瘦而嬌小，扶著比她高一個頭的蘇世擎很吃力。

樓廷看著那個纖瘦的背影撐著醉酒的高大男人，兩個人的身體貼在了一塊，胸腔躥起一股無名怒火。

這邊的飯局結束之後，又有人提議去唱歌，詹工問樓廷的意思。

樓廷說：“我還有事，你們去玩。”

總裁發話，詹工他們雖然有些失望卻也是意料之中，畢竟那是他們的總裁，怎麽可能跟他們一幫人去唱歌。

肖燃見樓廷在桌上喝了酒準備送他回去，樓廷說他自己走。

出了飯店，樓廷沿著飯店前的小路走，肖燃從後面追了上來，跟著他走了一會兒，忽然問：“是不是就是她？”

樓廷眉頭輕蹙：“什麽她？”

肖燃說：“季殊啊，你送花那個。”

季殊去結賬的時候他看見了，因為之前關註了一下BELOVE的新聞，便把人認出來。他覺得剛剛在裏面，樓廷的情緒有些不大對。

他跟樓廷認識有許多年了，對他多少有些了解。說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也不為過，情緒很少外露，在飯店裏，樓廷明顯怒了。

隔壁桌的情況他聽見了一些，基本能猜出個大概。

樓廷卻在肖燃說完之後，臉色一沈，斥道：“胡說八道！沒有根據的事你也敢亂猜！”

肖燃看他一眼，自顧自地說道：“季殊他們那桌請的人是九州的副總經理，叫魯志剛，為人心胸狹窄，錙銖必報。設計大賽剛結束那會兒，魯志剛派人去請季殊到他們那裏做設計師，季殊拒絕了。這會兒，我看八成是魯志剛設的局，就為了羞辱他們好報仇。”

樓廷扭頭朝他看去：“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？”

肖燃說：“我剛查的。”

實際上卻是肖燃早就查了一下BELOVE的情況，今天看到魯志剛，前後一聯想推測出來的。頓了一下，又說：“聽說那個魯志剛十分好色！”

他一邊說一邊觀察樓廷的表情，發現樓廷在聽見這話之後，臉色再次沈了下來。

肖燃又加了把火：“我看魯志剛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季殊他們。”

樓廷瞇起了眼睛，將肖燃上下打量了一下。

肖燃被他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，往後退了半步，只聽樓廷說：“你既然這麽關心她，去把事情搞定吧！”

“我什麽時候關心她了！”肖燃無奈地道，他不過是試探一下是不是那位季殊而已。

樓廷睨了他一眼：“搞不定你就等著吧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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